小時候常常聽大人說：“ 叔叔親輩輩親， 打斷骨頭連著筋； 舅舅親不是親， 舅舅死了斷了親！”聽了很難過，我想我這輩子都斷不了這親。

　　那一年母親車禍，連一個字不曾留下就撒手人寰。扔下了半大的姐姐和我。人常說“福無雙至，禍不單行”的確是這樣的，七十高齡的外婆知道后哭瞎了雙眼。外婆常年住在鄉下的舅舅家里，舅舅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。幾畝薄田，幾只牲口。一年四季，揮汗如雨。舅母是不折不扣的農村婦女，刁鉆懶散。嫌棄外婆老了看不見了。常常偷吃大家買給姥姥的營養品。還有個嫁了出去的表姐和一個聾啞的表哥。母親在的時候，常常接濟舅舅。以前舅舅常說“我這個妹妹，是老陳家的頂梁柱！”。

　　可是母親沒了，我怎么辦呢？

　　父親帶回來一個比他小十歲左右的女人，讓我叫媽。我倔，偏不叫！傻子都看得出來，那女人根本就是奔著錢來的，母親死后，得了一大筆賠償費！姐姐說給父親聽，他大怒打了姐姐。最終 他還是如愿娶了那女人。我每次去鄉下看舅舅，舅舅本來就話不多。見了我們，話還沒出口就先紅了眼眶。我知道，我都知道，他想起的他死去的妹妹我的媽媽！

　　幾年后，姥姥也安靜的走了。舅舅就更加沉默寡言了，終日在田間勞作。

　　那年，我考上了大學，還是一本。學費近萬，以我們家的條件是沒什么困難的。誰料到，當我把這好消息告訴父親的時候。他跟他女人板著臉，說沒那么多錢，還說女孩子高中畢業就可以了。我很疑惑的問他說：“我媽留下的錢呢?”他怒了，“什么你媽的錢，那是我掙的!要錢找你大舅要去，借給他兩萬還沒還呢。想上學就找他要去，我不管!”這怎么可能呢，他說沒錢，怎么可能。母親的命換來的錢哪去了?有好幾十萬呢!再說以前我們家還是有積蓄的。我很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父親,他到底被什么蠱惑了?

　　我知道舅舅借了兩萬，母親在的時候就借了。是買地用的，為了多賺點錢給我那聾啞哥哥娶媳婦。母親在的時候從來都不提還錢的事，還對我們說舅舅不容易，一家老小都靠他一個人抗！我是知道母親的，她說過錢就當是給姥姥的贍養費了。可眼下，我怎么跟舅舅開口啊。姐姐帶我去找舅舅，見到舅舅我眼圈紅了，姐姐說明了來意后，舅舅也心疼的掉眼淚。“都說有了后媽就有后爹！自己親生孩子都不管，哪有這樣當爹的！”舅舅生氣的說。舅母一聽我們是來要錢的，就哭喪著臉說：“哪還有錢啊，又沒到秋沒收成。就算到秋了，那點錢也不夠我們一家子用啊！”舅舅沉默的抽著旱煙，許久才說“娃，你先回去舅給你掂掇掂掇，開學的時候盡量給你送過去。”我知道兩萬塊對舅舅來說簡直是天數！
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我跟姐姐都哭，那時候真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能幫幫我，幫幫舅舅，多希望母親還在！我想，此時舅舅也這么希望母親還在吧！

　　過了幾天，舅舅真的來了。把包錢小布包，放在我手里說：“娃，好好念，給你娘掙口氣！舅沒能耐，只能掂掇到一萬伍千多。別怪舅，舅實在是沒能耐了。。” “舅，你別說了，錢夠！夠了！”姐姐不忍讓舅舅再說下去了。

　　“娃，先交了學費。剩下的到秋有個收成，舅就給你送來。別上火，好好念書啊。舅得走了家還有活！”就這樣走了，連屋都沒進。

　　大概是怕觸景生情吧？的確，景物依舊，人已不在了！

　　后來才知道，舅舅為了給我湊學費，求遍了全村的人，牲口也賣了，地也賣了一半，才湊上！有人勸舅舅，“你就別管了，那錢你妹妹都說是給你娘的贍養費了，你有理由不還的！你何必呢？”舅舅眼圈紅了只簡單的說了句“不看在活人面子上還得看在死人面子上，那不是別人，是我妹的孩子呀！”

　　如今，舅舅年紀大了，我總想盡我所能照顧我的舅舅。因為，他是我母親的哥哥，我的親娘舅呀！

（楊玉龍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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