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說,努力與擁有是人生一左一右的兩道風景。但我以為,人生最美最不能遜色的應該是努力。

　　——肥肥

　　在減肥日益成為女性必修課的今天,有這樣一個女孩:寸頭,超大紅T恤,1米60的身高,260斤的體重……她就是內地版“肥肥”賈梅。別看她其貌不揚、體型龐大,她卻擁有國內第一個專業的胖人藝術團“清韻胖胖藝術團”,還影響了一大批胖人的生活。如今的賈梅不僅讓胖隊友們在歌聲和舞姿中找回自信和快樂,還讓她的藝術團走出國門,走向世界。2009年9月,她剛剛和日本一家電視臺接洽成功,即將開始海外“胖人影響之旅”:“未來能走多遠我不敢說,但只要努力,再胖我們也能秀出自己的花樣。”

　　開心果之前,扎人的小刺猬鎖住了心門

　　“80后”賈梅出生在四川省成都市華陽鎮關東村一個普通農家,出生時體重就有11斤,隨后越長越胖,成為十里八鄉有名的“胖幺妹”。7歲之前,她跟隨父母生活在農村,鄉民們淳樸和傳統的“胖為福”的觀念,讓賈梅的日子充滿了開心與快樂。無論在哪,大人們看見她都會歡喜地捏捏她的小胖臉,然后夸上一句:“這幺妹真喜慶!”而那些小伙伴們,也會因為她是大人們樹立的“標桿”而爭先恐后地和她玩。這種被大家夸獎、包圍的感覺讓賈梅十分享受,小小的她從沒意識到自己有什么不同。

　　然而,當她7歲隨父母到成都生活時,境遇就完全改變了。城里的孩子愛美,于是,身體肥胖的賈梅自然成了同學嘲笑、奚落的對象。二年級開學的第一天,因為胖得走路很慢,所以賈梅遲到了。下課后,一群孩子就圍著她,一邊學她走路一邊笑著罵她:“大胖妹,大胖妹。”賈梅“哇”地哭出聲來,揚起書本朝那群同學砸去……

　　不僅是同學,連大人們看賈梅的眼光也變得怪異。9歲時賈梅的體重已達到140多斤,嚴重的超齡肥胖讓鄰居們不時說長道短。一次,鄰居家的小孩吵嚷著要吃零食,鄰居便指著她對自家小孩說:“你再吃,就會長得像她一樣胖,變成個笨小孩……”

　　這些異樣的眼光讓賈梅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,也因此變得異常敏感和具有攻擊性。只要別人一個眼神,或是一句話她覺得“不對勁”,賈梅就會跳起來朝別人吐口水,甚至動手打人。一天,賈梅放學回家,剛出教室門口,鄰班一個新來的男同學正巧經過,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。賈梅二話沒說,甩下書包,沖上去就是一頓惡狠狠的拳腳,身形龐大的她體能也好,三下兩下就將那個小男孩的鼻子打出了血,嚇得周圍的小孩一片尖叫……最后,她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外,被罰站2個小時。回家之后,賈梅埋在被子里又哭又叫,再也不愿意上學了。

這樣的事多了,賈梅開始自閉起來。媽媽愁腸百結,無奈之下只好幫賈梅辦了休學手續,帶她去成都的一些大醫院檢查身體。然而,媽媽只得到了一個結果:賈梅身體很健康,沒有任何毛病。媽媽不死心,又懇求醫生給賈梅開了一大堆減肥藥,可半年下來,賈梅的體重不僅沒有減輕,反而重了10斤!

　　既然身體健康,減肥又無效果,那就只好這樣了。第二年秋季,賈梅再次回到了學校。然而,她的自卑與敏感更甚從前。那時,賈梅每天都要經過一個煙攤。擺煙攤的是個老婆婆,她很喜歡賈梅,每天賈梅上學放學時,都會慈祥地沖她笑。但有一天,婆婆問了一句:“胖幺妹,你幾歲了?”

　　一個不經意的“胖”字,讓賈梅當場氣結,她翻出一雙白眼仁,氣呼呼地沖出一句:“我100歲!”第二天,賈梅再次上學時,發現婆婆的煙攤不見了。回家時,媽媽拉住賈梅,好言相勸:“梅梅,昨天的事婆婆和媽媽說了。其實婆婆很喜歡你,她并沒有什么惡意,看到你生氣,她也難過得一下子病倒了。”媽媽的話讓小小的賈梅陷入了沉思,最后,她答應媽媽,再也不對婆婆惡語相向。

　　不過,雖然不再言語上攻擊,但賈梅再也不愿理婆婆了。但不管賈梅如何冷漠,婆婆看見她依然會笑容滿面。一天放學,賈梅經過煙攤,婆婆笑著說:“幺妹兒,你辮子長這么長,真是可愛。”就那么一剎那,賈梅莫名地也沖婆婆笑了,這一笑,頓時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舒坦。“原來,我在攻擊、提防別人的時候,我心里也是難受的,甚至比別人還難受。”11歲的小姑娘,突然有了一種成人的感慨。

　　第二天上學,再次經過婆婆的煙攤時,賈梅主動展開了笑臉,婆婆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頓時也笑成了一朵菊花,她樂顛顛地起身,買了包米花糖放在了賈梅手中。臨走,婆婆還輕輕地摸了摸賈梅的頭發。

　　從那天起,自卑和自閉的夢魘就與賈梅遠離了,她重新變得和7歲時一樣活潑開朗。“我是胖,但當我很快樂、很開心的時候,別人還是愛我的啊。”

　　我要歌唱,你笑我把板凳壓壞又怎樣

　　轉眼賈梅到了13歲,雖然體形胖,但她的身體素質非常不錯,于是媽媽將她送進體校學習舉重。舉重隊里有許多胖子,這些隊員們別說參加公開活動,就是和教練說話都把腦袋低低地埋著。每每此時,賈梅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3年前的自己,所以,她總是用各種方式,試圖以快樂的笑臉感染這些自閉的隊友們。

賈梅很愛唱歌,也比較有天賦,所以每逢學校有文藝活動,她總是最積極的一個,不管得獎與否,她都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模樣。一次,因為發揮失常,賈梅在唱歌時跑調了,臺下觀眾頓時一片笑聲,但她也不惱,照舊唱完,然后在謝幕時幽了一默:“謝謝大家給我伴奏。”

　　因為心態好,專業素質不錯,所以賈梅深得老師、同學的歡心。1998年,賈梅退役了,學校主動將她介紹到成都一所小學當體育老師。接到錄用通知書,賈梅的父母非常開心,見過太多胖人生存困苦的媽媽更是拿著通知書不停地喃喃自語:“梅梅,你要好好珍惜啊,像你這樣的胖孩子找到這樣一份鐵飯碗,不容易啊。”

　　雖然父母很滿意學校的苦心安排,可賈梅卻很不樂意。愛好文藝的她一直夢想著有一天能進入演藝圈,在舞臺上盡情展示自己的表演天賦,根本就沒想過要當老師。所以在接到學校報到通知書的第三天,賈梅突然跑去辭掉了這份來之不易、待遇優厚又穩定的工作。為了防止父母反對,辭職后,她給父母留下了一封信,就悄沒聲息地跑到了成都的酒吧,當起了駐唱歌手。

　　賈梅這樣大膽的決定,自然遭到了父母的極力反對。不久,媽媽帶著兩個好友找到了行蹤不定的賈梅。當時,賈梅正在舞臺上忘情地表演著,媽媽突然沖上來,“啪”“啪”就是兩耳光,然后揪住她的耳朵,將她從臺上拽了下來。看著媽媽憤怒的臉,賈梅第一次在舞臺上哭了。長這么大,父母從沒干涉過她的生活,更沒有對她動過手,一剎那間,賈梅覺得全世界沒有人跟她在一起,她成了無依無靠的可憐人。

　　可是,即使當眾被媽媽丟了臉面,賈梅依然不愿意放棄熱愛的唱歌事業。她請父母坐下來,認真地說了自己的心愿和計劃。“不管怎樣,我也要唱下去。”見女兒如此執著,媽媽只好勉強同意了。

父母的這一關過了,可觀眾的那一關,卻不那么容易。再次登上舞臺時,臺下的觀眾一看見她就是一片“噓”聲,對她品頭論足。可更惡的是,還有些素質低下的觀眾一邊笑一邊沖她叫:“滾下來滾下來,胖得嚇死人了,還唱什么唱!”但無論觀眾怎樣惡意攻擊,賈梅都毫不在意。一次演出完,她在休息區隨意找了個凳子坐下,剛一落座,后面就有人在叫:“天啊,你看,這么小的凳子她居然能坐得下去,會不會坐垮哦。”賈梅聞言,扭過頭呵呵一笑:“放心,我不會壓壞的,就是壓壞了,你們一樂,煩惱事全沒了,不是很好嗎?”

　　這種開朗爽直的性格讓賈梅很快贏得了觀眾的認可。之后的日子,很多人不僅不再“噓”她,還特地去酒吧聽她唱歌,賈梅成了成都酒吧、歌廳界的大紅人,還因此結交了不少好友。2004年的一天,賈梅逛街,經過一條路口時,她突然看見了馬路對面的一個朋友,于是停下一邊沖朋友揮手一邊大聲打著招呼。突然身旁傳來“嘭嘭嘭”幾聲巨響,賈梅扭頭一看,樂了。原來,因為車主們看她,馬路上的四輛車來了個連環“接吻”。

　　看著一個“咬”著一個屁股的車,賈梅笑得直不起腰。這時4個車主卻跑過來了:“幺妹,你有名片嗎?或者電話號碼也行。我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么開朗快樂的幺妹,交個朋友吧。”賈梅一愣,旋即大方地給了他們電話號碼:“有空去聽我唱歌,費用算我的。”

沒想到,這4個人還真的成了賈梅的座上常客,甚至后來賈梅開了酒吧,他們也常常會去捧場。他們這樣對賈梅說:“每次看到你又唱又跳的開心樣,就覺得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。”

　　受到普通人認同與尊重的純凈日子讓賈梅變得更自信更快樂,她將這樣一句話寫在了日記上:“生活是一面鏡子,你對它笑,它也會對你笑。”

　　我快樂,也要讓你們一起快樂

　　2006年,賈梅突然關掉了酒吧,跑去了湖南,她想在闖蕩里感受生活的鮮活與快樂。第一站是益陽市,到達后她找到一個大的演藝場,自信地對老板說:“我要站在上面唱歌。”老板懷疑地看看她,不置可否。賈梅也不多說話,徑直上臺拿起話筒,一首韓紅的《雪域光芒》旋即響徹大廳。歌聲剛落,老板當場拍板:“唱功不錯,你來吧。”接著他又補充一句,“實話說,我從沒見過一個這么胖的人這么自信地說要站在舞臺上唱歌。”

　　就這樣,賈梅開始了走南闖北的生活,唱歌、配戲、演小品、當主持……很快樂,很開心,學會了很多東西,也體會到了更多胖人的艱辛和不易。生活體驗的增加讓賈梅有了一種建立“胖胖組合”的念頭:如果總是一個人在舞臺上唱啊跳啊,雖然能實能現自己的理想,但對其他胖友們走出心理陰影、回歸陽光產生不了多大作用。

　　正當賈梅有所計劃時,一個消息來了:風靡全國的胖美人組合“千斤組合”正在招募隊員。喜出望外的賈梅沒有多想,直奔“千斤組合”而去。經過一番考核,賈梅順利加入,成為“千斤組合”的重要分子。

　　找到了“組織”,又是從事自己喜歡的演藝事業,賈梅頓時神清氣爽,前所未有的暢快。加入“千斤組合”的第一天,結束演出后,賈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隊友和她一起玩蹺蹺板。兩個人一上一下,在公園里玩得酣暢淋漓,笑聲和尖叫聲引來了一群又一群的人圍觀。可賈梅絲毫不以為意,反而得意地解釋:“因為胖,我從小就沒玩過蹺蹺板——小朋友都翹不動我呀!所以痛痛快快玩一回蹺蹺板是我人生的一大愿望,現在,我實現了!”

然而,這樣的快樂并沒有延續多久。2007年夏,因為諸多問題,“千斤組合”最終解散,賈梅被迫離開。回到成都,極度失望的賈梅悶悶不樂了整整2個月,瘦掉了30多斤。看到女兒如此消沉,媽媽安慰她:“解散了也好,演藝這條路太難走了,我們回老家做生意,安安生生過日子。”

　　媽媽的話讓賈梅開始動搖,可一想到當初和隊友們唱歌跳舞時的開心、玩蹺蹺板時的快樂、互相安慰鼓勵時的幸福,賈梅就非常不甘心。思來想去,她最終決定再賭一把:自己組建一個胖人藝術團,讓深受肥胖之苦的胖友們從中找到發自內心的快樂和自信。

　　說干就干,賈梅火速做通了父母的工作,拿出多年來積攢的最后一點積蓄,開始了忙碌的奔波之旅。幾經周折后,她說服了河南省鄭州市的一家文化公司投資她的藝術團。2008年10月,一個由10女4男組成的“清韻胖胖藝術團”成立了。

　　藝術團成立之后,賈梅的生活更加充實緊張。一方面,為了藝術團的生存,她要安排隊員們進行專業舞蹈訓練,練出表演“絕活”;另一方面,她還要解決大家的實際生活困難與思想困擾。訓練這方面好說,只要努力,大家都能達到要求;但思想與生活方面,賈梅則費盡了心思。演出的第一個心理關是解除不愿示人的自卑心理,為了讓大家能坦然地出現在公眾面前,賈梅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隊員到公眾場合進行現場表演。

　　第一次公開表演時,隊員們你推我我讓你,都害怕上臺。賈梅見狀,也沒說多,一個人沖上去唱起來。激昂的歌聲、動感的舞蹈、自信的表情,很快贏得了圍觀群眾如潮的掌聲,在她的帶動下,慢慢地,隊員們一個接一個走上了舞臺……

　　除了心理障礙,隊員們還面臨著更多的實際生活困難。比如睡覺,他們不能用普通的高低床或單層床,因為床會被他們睡垮;又如搭車,一群胖人搭車百分之百會被超載。面對這些問題,賈梅一一想辦法解決,她請人為隊員們打造了特制的10厘米厚實心木板床,又發明了一套瘦子攔車、眾人齊上的“打車攻略”……就這樣,賈梅和她的隊員們收獲了才智、聰敏、自信與快樂。

　　一年過去,賈梅的團隊已聲名遠播,演出邀約無數,各種媒體采訪也紛至沓來,就連德國、法國、日本等多家海外媒體也陸續聯系到賈梅,請她們去做演出或采訪。2009年9月8日,繼中央電視臺《鄉約》欄目采訪之后,賈梅來到了臺灣王牌主持人吳宗憲的面前。面對吳宗憲幽默而尖銳的提問,賈梅自信而坦然地大笑:“將來,我要帶領‘胖胖藝術團’將快樂撒向全世界。我們是胖,但只要努力,我們一樣能自信、從容地生活。”

（覃漢嬌）